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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不值一晚
  辰安殿宫门前,白氏不知道自己在宫门前站了多久,一直到了冷雨上前唤醒了他。“正君。”

 白氏面色一慌,竟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你怎么在这里?”

 “主子想太女殿下今晚上是不会出宫的,因而让奴侍给殿下和正君安排住处。”冷雨回低头道,仿佛方才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奴侍正是来禀报殿下和正君,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白氏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方才…你都看见了?”

 冷雨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默认了。

 白氏深了一口气,“冷雨…本君错了吗?”

 冷雨抬头。

 “本君知道她对那人有意思…本君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她是太女…本君也只想她开心…”白氏和冷雨并不熟悉,可是,如今他真的想找个人问问。

 他错了啊?

 “你告诉本君,本君错了吗?”

 冷雨看了看他,随后道:“回正君,奴侍没有嫁过人,并不懂这些,只是…”沉会儿,语气转为了凝重,“殿下是太女,而程公子,虽说是大师身边的人,可毕竟是在后宫,此事若是传出去,殿下便会落得一个惦记陛下后宫之人的名声。”

 白氏面色一凛,“可他和陛下并无…”

 “程公子也并非皇贵君身边的人,甚至不是凤后身边的人。”冷雨打断了白氏的话,“正君,在这后宫,所有男子在名义上都是属于陛下的,若是有凤后的恩赐或者殿下父君的赏赐,太女或许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那人,可如今却没有!殿下染指陛下后宫宫侍,这并不比犯上之罪轻!”

 白氏慌了,思索也随之停顿,“那…那我该如何做?”

 “要么立刻停止一切,要么将程秦要到辰安殿来。”冷雨继续道,“皇贵君方才回宫,太女定然不想在这时候给皇贵君添乱的,因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停止一切!”

 “可是殿下…”

 “正君。”冷雨叹息道,“奴侍虽然不懂情爱,可奴侍是局外人,方才殿下的反应,分明是在恼正君的冷静。”

 白氏眼眸微睁。

 “正君是殿下的正君,结发之夫,您是没有权利阻止殿下纳新人,可是,你却有资格过问。”冷雨正道,“即便程公子真的入门了,将来也是由你来管你来掌控,正君如何可以如此的不紧不顾,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白氏不是糊涂之人,他没绕过出来是因为他身在其中,“你…你是说…殿下气我在这事上面过于冷淡?”

 “您是殿下的结发之夫,或许之前殿下和您没有来往,也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你们成婚了,便是最亲密的人,殿下是将您当成了结发之夫,因而方才会在乎你的不在乎。”冷雨分析道,“而您的不在乎,便是让殿下觉得在您的心中,殿下无足轻重。”

 白氏如醐醍灌顶一般,一股异样的兴奋在血管里面跳动着,“多谢!”对冷雨郑重点头致谢之后,便起步往司予述离去的方向追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司予述了。

 便在寝殿的外面。

 司予述站在了寝殿外面,目视着仍旧亮着烛火的寝室,心底的躁动渐渐平息了。

 里面有着她这一辈子最爱的两个人。

 他们都好好的。

 这就够了!

 “殿下…”白氏气吁吁地跑了过来。

 司予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子,眉头蹙起。

 “殿下!”白氏伸手握住了司予述的手,不顾寝殿外守夜的两个宫侍,开口道:“我不同意你纳程公子入门!”

 司予述一愣。

 “我不是善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责任…”白氏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殿下若是需要侍君侧君,我可以为殿下张罗,即便我心里多么的难受多么的不愿意,我也会替殿下张罗,可是,程公子不成!至少,现在不成!”

 司予述眉头蹙的更紧,想开口说话,可白氏却没有给他机会。

 “是我糊涂了,之前都是我糊涂了!殿下,程公子毕竟是母皇后宫的宫侍,若是我们这就跟父后提,便会让殿下落的一个窥伺母皇后宫之名,你是太女,你不能背上这样的污名!”白氏继续道,“你若是有心,那便再等等,等过了年,至少过了年,等父君在宫中安定了,我便求父君将程公子调来辰安殿,等到了合适时机,再让父君将他指到太女府伺候你,可程公子的身份毕竟不高,而且,侍君侧君的位子都是有限的,方氏那是特例,殿下的侧君必须对殿下有所帮助,所以,程公子的位份不会太高,可我保证,我不会为难…”

 话,没有说完便断了。

 司予述猛然伸手将他搂入了怀中。

 白氏眼睛睁大着,心,却仍是跳的厉害,因为不安。

 他,这样做,是不是也错了?

 司予述又忽然间松开了他,却盯着他不语。

 白氏几乎要哭了,他说不出此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殿下…我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想要你高兴…”

 司予述凝视着眼前之人半晌,然后,方才一字一字地道:“本殿是对程秦有兴趣,可也只是兴趣,以前本殿或许会真的纳他入门,可现在父君回来了,父君不会希望见到我做这事的。”

 白氏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该是伤心。

 “记住,你是本殿的正君,本殿的所有事情,你都必须放在心里!”司予述近乎蛮横地道,话落,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了,便又道:“本殿不能承诺往后没有新人入门,可本殿可以保证,往后每一个新人入门,都会经过你的同意!”

 “殿下…”

 “我也希望,你都能够认真对待,而不是本殿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是本殿的正君,太女正君,不仅仅是要为本殿生儿育女,伺候本殿高兴,而是要帮本殿处理后宅的一切事情!”司予述又继续道。

 白氏下了眼眶中的泪水,“好…”

 司予述其实也不太清楚此时自己的心情,甚至不清楚此时自己如今所作所为究竟是出自何种心态,是占有吗?她希望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将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正如父君对母皇,看着白氏眼中的泪水,她动了嘴,想说些什么。

 可这时候,寝殿的门却打开了。

 司予述当即敛了情绪,转过身。

 门打开了,司以琝和雪暖汐走了出来。

 “皇姐,你怎么还没走!”司以琝抢先开口,双手紧紧地抱着父亲的手,像是生怕司予述会跟他抢似的,“今晚父君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能跟我抢!”

 司予述还未完全平复心中的纠结情绪,又听了司以琝这话,一时间有些呆愣,随后,便是哭笑不得,也有些怀念,“琝儿,我没想跟你抢,也没法子抢。”

 许多年前,这样的一幕,时常上演。

 “你以前也是这般说,可每一次都跟我抢!”司以琝不信道。

 白氏上前,眼眶中的泪水在听见开门声传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抹干净了,“三皇弟,殿下已经成年了,是不可能跟你抢父君的。”

 司以琝却仍是不愿意相信一般,“真的?”

 “自然是真的。”雪暖汐代替女儿回答,“你皇姐长大了,怎么还能跟你抢父君?”

 司以琝这方才放心,可看了一圈寝殿前站着的两人,“那你们怎么还不出宫?这是宫门都要关了!”

 “儿臣已经跟母皇请旨了,今晚上便留在宫中。”司予述回道。

 “你还说不跟我抢父君…”

 “好了。”雪暖汐打断了儿子的话,“你皇姐要陪正君,哪里有时间来跟你抢父君?都当了父亲了,还是这般小心眼!”

 “父君,你还是偏心!”司以琝恼道,说完了之后,却面色一变,当即便要改口,“父君,儿臣不是…”

 “就是你会说父君偏心!”雪暖汐抬手点了点儿子的头,“父君为了你连你母皇都赶了,你还说偏心?就是偏心也是偏你!”

 两句话,化解了司以琝的不安。

 司以琝抱着父亲的手,示威似的瞪了司予述一眼,“父君,我们进去吧,你累了,该睡了!”

 司予述看着他这般,既是好气又是好笑。

 “好。”雪暖汐宠溺地敲了敲儿子的头,然后看向司予述,目光在她和白氏之间徘徊了会儿,方才道:“很晚了,去休息吧。”

 司予述点头:“儿臣知道了,父君早些休息。”

 “嗯。”雪暖汐应了一声,随即和儿子进了寝殿。

 门缓缓被关起。

 白氏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主身上,“殿下…”

 “去休息吧。”司予述看着他道,态度已经恢复到了往常。

 白氏一愣,面色随即一白,她还在生气吗?

 “我今晚守在这里。”司予述继续道。

 白氏眼眸微睁大,“守在这里?”

 “嗯。”司予述道。

 “可是…”

 司予述转过身看着寝殿大门,看着里面烛火渐渐熄灭,“本殿很羡慕琝儿,他是男子,不管年纪多大,都能够陪着父君,小时候琝儿便很喜欢着父君,即便他嘴里说父君偏心,说讨厌父君,可他还是很喜欢着父君,尤其是喜欢着父君一同睡,可那时候父君还有母皇,而且他是不会像今这般将母皇赶走,即便母皇不在,可每一次父君答应和琝儿一同睡,也总是会叫上本殿,所以琝儿特恨本殿,今,他也总算是报仇了。”

 “殿下…”白氏看着身边的女子,即便她是笑着说,可是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为深切的辛酸。

 司予述转过头看向他,“本殿不能和琝儿一般陪着父君,但可以为他守夜,而连这守夜的机会,也不多。”

 白氏明白,他们不可能在宫中待太长时间,一晚上,已经是极限了。

 即便有他的相陪,可她是皇女,不是皇子。

 “我陪殿下。”

 司予述凝视了他会儿,然后摇头。

 白氏心中一痛,“殿下,我知道我在你心里…”

 “本殿想一个人守着。”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拉过了他的手,“本殿今晚有些失态,那些话…你也莫要太上心。”

 “不是…”

 “今晚上,本殿想一个人陪陪父君。”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这几你也忙,也是累了,去休息吧。”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白氏知道自己只能答应。

 “夜里凉,我待会儿让人送件披风来,殿下务必用。”白氏认真请求。

 司予述拍了拍他的手,“本殿知道了,让人送来就成,你不用再走一趟了。”

 “那…那我去休息了。”白氏缓缓道,然后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弗儿。”司予述忽然间开口。

 白氏浑身一震,随后转过身,“殿下…”

 她唤他的名字吗?

 这是他嫁给她之后,她第一次这般叫他!

 白弗。

 他的名字。

 “好好休息,今晚上的事情,莫要多想。”司予述缓缓道。

 白氏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嗯,殿下你也注意,莫要着凉了。”

 “嗯。”

 “殿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白弗心中最重要之人,都是白弗一辈子相守之人。”

 “…嗯。”

 白氏笑了笑,然后方才转身起步离开。

 风,轻轻地拂着。

 宫里响起了四声更响。

 朝和殿的寝殿内,原本璀璨的烛火,如今是熄的剩下了两盏。

 柔和的烛火给安静的寝殿添了几分绮丽。

 寝边,明黄的罗帐安静地垂落着。

 “阿暖——”

 一声急促的惊呼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罗帐内,司慕涵满额冷汗猛然坐起,随后,便看向枕边之人,如同过去的一个多月一般,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得到安心。

 枕边之人仍旧酣睡着,并未因为她而惊醒。

 即便仍是熟悉的面容,却无法让慌的厉害的心安宁下来。

 她知道那只是一个梦。

 可却仍旧是无法无动于衷。

 司慕涵抬手抹去了额上的汗水,然后掀开了罗帐,下了,更衣之后,又转身回到边,替仍在睡的水墨笑拉好了被子,然后,转身,脚步匆忙地离去。

 殿外值夜的冷雾看着出来的主子,有些诧异,“陛下…”

 “去辰安殿。”司慕涵沉声开口,随后,起步离开。

 冷雾愣了一下,转身看了一眼寝殿的大门,然后,方才急忙跟了上去。

 朝和殿守夜的宫侍也是诧异不已,面面相觑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已经歇下了,而且这般晚了,陛下还是走了?

 对于朝和殿的宫侍来说,永熙帝今晚留宿朝和殿的意义极为重大,这代表在永熙帝的心中,凤后仍旧是有分量,而这分量不因全宸皇贵君的归来而有所改变,后宫的格局也不会因此改变,可是如今…

 守夜的宫侍们却不敢肯定,心中纷纷不忧虑起来。

 而此时,殿内传来了一声叫唤,“来人!”

 守夜的宫侍一惊,其中一人连忙推门进去,快步走进内室,便见主子坐在了上,脸色无法用言语形容。

 “凤后…凤后有何吩咐?”

 水墨笑忽然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随后,缓缓问道:“她走了?”

 “…是。”

 “去了哪里?”

 “去…去了…”

 “辰安殿对不?”

 “凤后…”

 水墨笑又笑了起来,笑的比哭更加让人心酸,他低头,轻轻地抚摸着身边的榻,榻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这般迫不及待…连等到天亮都不愿意?”他抬头,看着跪在边的宫侍,继续道,“本宫知道她今晚过来,不是想本宫,更不是因为放不下本宫,担心本宫会害怕,会伤心会难过…她不过是不想往后本宫为难她的皇贵君罢了…可即便本宫对她还有用处,却连她一晚都不值!”

 “凤后…”

 水墨笑低下了头,继续抚摸着渐渐冰凉的榻,“你知道吗?本宫曾经很恨这张榻,恨得恨不得烧了它,在这张榻上,本宫遭受了最辱的一个晚上,本宫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晚上,本宫曾经恨过她,恨她的无情,恨她的残忍,可是,却也是她给了本宫这一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那一年的除夕…也是在这榻上,本宫感觉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幸福…即使那时候她不过是在履行她的责任,不过是为了安抚本宫,让后宫平静…可那一晚于本宫来说却是这一生的转折点,从那一晚开始,本宫便彻底地输了,输给了她,也输给了本宫自己…本宫即便嘴上不说,即便心里有许多的不甘心,可本宫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她想要后宫平静,本宫便努力去做,她担心他的皇贵君受委屈,本宫便将他供起来…

 本宫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即便没有情爱,但是可以相敬如宾,如同世间许多结发男女一般,可是后来,雪暖汐出事了,所有人的人生翻天覆地,她很少来后宫,便是招人侍寝,也是招去泰殿,一开始,本宫原以为你这般是不愿意来后宫,不愿意路过观星殿,可后来本宫方才明白,她这样不过是将一切都定在了责任上面,雪暖汐走了,后宫所有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份责任,她宠幸我们,也仅仅只是责任,孙氏有孕,睦君有喜,到后来的柳氏,甚至赵氏,她都无动于衷,不管是谁给她孕育孩子,生的是皇女还是皇子,也再也不起她心中一丝涟漪…她永远都不会如同当年雪暖汐生产当跪在太庙祈求一般去紧张在乎后宫为她诞育后嗣的君侍…”

 话截然而止。

 地上跪着的宫侍更是惊惶。

 在朝和殿伺候多年,他从未见到过主子这般模样。

 “她担心本宫会伤害雪暖汐,所以今晚上即便再不愿意也过来了,可是,本宫怎么会伤害雪暖汐?本宫是妒忌,是恨,可这般多年,本宫何曾伤害过她身边的人?其他人本宫尚且没有,雪暖汐,本宫更不会!可是…难道本宫在她的心里便只有这样的一个用处吗?十三年的悉心陪伴,风雨与共,便只是得到这些吗?本宫连她一个晚上都不值——”

 话落,面容随即狰狞,那已经失去了主人温度的枕头被猛然攥起,随后,摔到了墙脚处。

 泪水,肆成灾!

 雪暖汐没有夺走她,从来没有!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从来没有!而他,也从来没有从雪暖汐的手中夺走过她!

 可是…

 司慕涵,你怎么可以这般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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